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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另一个陌生“自己”的猜想——关于胡尹萍的《身份》

2016-05-06宋建树吾似青年

         “这个展览(《身份》)是一个事件的纪录和呈现,事件缘起于2012年上半年时,朋友微信给我一张陌生女人的照片。她说我与照片中的女人很像,这让我在极度厌恶的心态下开始审视照片中的女人,在这个过程中,我逐渐放下厌恶,产生好奇,并用自己的方式研究、接受甚至到模仿逐渐与这个陌生的女人产生了一种心理层面的联系。这张照片也作为我个人的肖像照在现实层面进行使用。事件的整个过程,让我重新回到儿时因为打击式教育产生的对个人认知、身份以及社会关系中的错位和误读里面,探求内在自我的真实。”(胡尹萍)

 

 

《身份》展览现场

 

        事实上,说起胡尹萍,她在我的脑海中至少有三个名字,一个叫小胡,这是作为在中央美院雕塑系读研究生时的同学和曾经的工作室邻居,我对她的称呼。另一个叫胡一刀,据说她还在成都川音美院上本科时,大家就这么叫她了。还有一个叫刀姐,这是她毕了业多年在艺术圈里闯荡,大家给她的江湖名号。至于胡尹萍这个名字,更多的是身份证上的信息和一种“官方”称谓。

        毕业之后的刀姐并没有拿着雕塑刀在工作室里从事艺术品生产,她先后和朋友们发起并参与了一系列事件性的项目,其中主要有2011年和厉槟源一块发起的“快展快递”以及于2012年和姚薇共同发起的“@党事件”等。在这些项目和事件作品中,她们就已经开始针对艺术机制的僵化与独立自由的精神、个体行动与公众生活的关系以及价值传播与文化土壤等一系列的问题展开思考。她后来还借由“超级人肉打印机”这个个人项目让自己从一个传统雕(手)塑(艺)家(人)的身份中摆脱出来,成为这整个雕塑品生产项目的BOSS——或者说是这台“超级人肉打印机”的程序控制器。此后她去美国旅行的经历和后来在黑桥金凤艺术区为自己生命财产安全维权的过程,又促使她更深入的思考自己在壮阔的自然环境里,在扭曲的人际关系中,以及在社会体制下,在国家机器面前,作为一个人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在后来的这几年里,放下雕塑刀的胡尹萍在仔细打磨的是自己观察和思考的锐利度,她随时用这把刀剖析着自己和自己所处的社会。

 

 

朋友发给胡尹萍的陌生女人照片

 

        刀姐在最近的展览作品中对“身份”问题的考虑其实是源于她在2012年收到朋友的一条玩笑微信所引发,当时她收到朋友从微信上发来的一张陌生女人的照片,并被调侃的问到照片中的女人是不是她。那张照片中的陌生女人混搭着翠花的发式和朋克的着装,轻蔑的嘴角与不屑的眼神挂在一张写满自信的脸上,让刀姐登时就觉得“我了个去”!不过慢慢的,刀姐就开始去揣测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为何这般打扮?又为何如此自信?自己和她到底哪里相像?我自己是谁?又是怎样一个人?带着种种疑问,刀姐开始重新审视镜子里的自己,她越看越觉得自己也陌生起来,并且那个陌生女人的形象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在镜子中自己开始下意识的模仿起那个“高冷”的表情。随后自然而然的,她开始琢磨如何让自己无限接近那张照片中的形象,她去做了一个同样的发型,又亲手缝制了同款的皮夹克,为了使自己的脸更加饱满,她还尝试睡前喝大量的盐水以达到浮肿的效果,但是没有成功。喝盐水虽然让脸肿了起来,但眼睛也被挤成一条缝了,无法透露出那个犀利的眼神。于是她让自己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增肥15斤,每胖一些便拍一次,直到最后达到和照片上的形象最接近的地步…… 在种种尝试与摸索之后,她终于找到了某种状态,并在面对镜头时,为那个她从不认识的人物设定了一种身份,通过潜入人物内心的表演方式,完成了表情神似的最后一击。

 

 

 

 

 

 

 

胡尹萍在增重的过程中几次模仿陌生女人拍摄的肖像,最终完成神似

 

        当然对于刀姐这样的有着深入思考力的艺术家而言,事件的意义绝不会停留在简单的模仿和表演层面,她必须要让整件事情落地成真。她将装扮后的形象拍成登记照去重新更换了自己所有的有效证件,并让这些证件在自己的实际生活中发挥作用,用这个借来的形象在社会框架中重新去定义那个叫做胡尹萍的人。就这个事件而言,你很难说究竟是胡尹萍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形象赋予了一个真实可信的身份还是她为自己身份找到了一个可以合理解释的借口。当然我们不能说透过这一个展览和展出的若干作品,艺术家就把关于身份的问题解剖的何等清晰,但是她从一个几乎可以忽略的玩笑中深度挖掘的思考、基于好奇和追问展开的想象、朝着极致不断推进的努力和将其转变为一种现实的勇气才是最可贵的东西,才是胡尹萍作为一个艺术家活着的重要依据。

 

 

胡尹萍用模仿陌生女人的形象重新更换了所有身份证件

 

        写到这里就突然想起贡布里希那句话“没有艺术这种东西,只有艺术家”。本来艺术在不同的时空中就体现为不同的价值判断,并没有一个大写的艺术的概念能够套用于所有发生过和还没有来得及发生的艺术,艺术家也早已不是某个行业从业者的身份判断,那些在自己的生存境遇中基于自我对这个世界的不同的认知,并使自己的选择具有了新的可能性的人,都会因为自己的生活方式产生了新的价值判断而获得了一种艺术家状态,至于社会给予他的某种身份和他对自己身份诉求之间的博弈过程,都将会清晰的展现出这个人最具体的形象。

 

        其实每个人在做出任何一个选择的背后,都在间接的回答这个古老而永恒的题——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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